中年感傷

我喜歡看的幾個電視影集,例如 FOX 的《24》、 CBS 的《CSI》與《NCIS》,主角之中都有中年男女。《24》的 Jack BauerTony Almeida 分別是 4145 歲,Audrey RainesMichelle Dessler 分別是 3835 歲。《CSI》的 Warrick BrownNick Stokes 分別是 4140 歲,Sara SidleSofia Curits 分別是 3937 歲。《NCIS》的 Anthony DiNozzo 39 歲,Abby Sciuto 38 歲。換句話說,都和我差不多年紀。

我們這個年紀的人,工作環境之中的同事,有比我們年長的,也有比我們年輕的。我們都希望有像《CSI54 歲的 Gil Grissom49 歲的 Catherine Willows 或《NCIS56 歲的 Leroy Jethro Gibbs44 歲的 Jenny Shepard 一樣有領導能力的資深同事,我們也希望有像《CSI32 歲的 Greg Sanders 或 《NCIS30 歲的 Timothy McGee 一樣活潑可愛的年輕同事。我們還希望有一個能夠互相信任與依賴的團隊,像《CSI》或《NCIS》那樣。更重要的是,我們都希望有與我們同齡的角色那樣的勇氣與智慧,像是《24》的 Jack Bauer

當然,這麼好的事在現實世界中是不會出現的。好的影集就像好的電影一樣,讓你能夠很容易地逃離充滿壓力與不快樂的現實世界,暫時投入一個想像的世界中。如果有個與你年紀相近且能夠讓你認同的主角,再搭配好的故事與演技,就更容易讓人投入了。對我來說,這幾個影集都有這樣的特性。尤其是《24》,放長假時租 DVD 回來,真的就是一次看完一整季,像 Jack Bauer 一樣整晚不睡。如果你是女性,你大概會比較認同《Alias》裡的 Sydney Bristow

無奈的是,在現代的台灣,中年人是被遺忘的一群。沒有以中年人為主角的本土影集可看,各家電視台的偶像劇看來看去都一樣,劇中的角色都不可能是中年人的偶像。這並不是說年輕人談情說愛沒有意義,畢竟中年人年輕的時候也是一樣談情說愛。但是,不同的人生階段有不同的經驗與目標。中年人也需要在電影與電視影集中尋找自己可以認同的角色。可惜,在台灣,沒有人會想到這群人。

轉到新聞台,情況更糟。各台的主播與記者在播報新聞時,不論是肢體語言、表情神態、用字遣詞或聲音語調,都像是大一新生在交誼廳聊天。其實我還蠻喜歡這樣的自然純真,但總覺得又少了些專業的穩重與權威。美國各家電視台都有比較年長的資深主播與記者,有足夠的人生閱歷與播報經驗,給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這並不是說經驗就絕對必要。年輕人只要勤做功課,還是可以彌補經驗的不足,贏得不同年齡層觀眾的尊重與信賴。但是,各家電視台的主播與記者功課做得明顯不夠。

台灣的電視劇不是演給中年人看的,新聞不是播給中年人聽的。綜藝節目?既沒創意又粗糙,我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還有人看得下去。所以我現在打開電視,多半只看電影台的影集或電影,不然就是看 DiscoveryTravel & LivingNational Geographic 等頻道。本地的電視節目之中唯一比較常看的,大概只有公視新聞

不看電視,看電影吧。來到電影院,周圍全是比自己年輕十到二十歲的世代。很多我的同輩或長輩不到電影院看電影,寧可租片子回家看。原因之一就是他們認為那是年輕人的活動,覺得自己格格不入。我自己不太在意這些事,但能夠理解為什麼許多人會在意。我永遠記得十年前在美國看《鐵達尼號(Titanic)》時在電影院看到的一幕:電影結束後,一對老夫妻緊緊握著對方的手,先生拿著手帕輕輕擦拭太太臉頰上的淚水。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們台灣那些不太年輕的人才會再度自在地回到電影院、放心地被電影感動呢?

就像許多這個年紀的人一樣,我成長於戒嚴時期的台灣。在成長過程中,「娛樂」與「休閒」都是陌生的概念。我高二升高三那年,台灣才解除戒嚴。在我高三那年的寒假,台灣才解除報禁。舞禁與髮禁,也都是我高中時期才解除的。

當我們還是年輕人的時候,活在一個為舊世代中年人設計的舊世界。二十年之後,當我們邁入中年,卻發現自己活在一個為新世代年輕人設計的新世界。當年的我們不斷試圖衝撞與反抗舊世界,只為了爭取一點點自由。現在,面對這個新世界,我們從當年的衝撞反抗轉為適應接納,也只為了能繼續享有當年爭取來的那僅存的一點點自由。

新一代的年輕人擁有我們年輕時不曾有過的生活,我們是既羨慕又高興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們沒有能力也不會願意像當年我們的長輩一樣,試圖改變年輕人的生活,要求別人順從己意。我們能做的,就是繼續做我們這一輩子一直在做的事:讓自己更有彈性,持續適應與融入變遷中的台灣社會。這個過程,整體來說是快樂的。雖然,不可避免地,偶而總會有些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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