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同城市間和陌生人交流，自我介紹時我們常會說「我是哪裡人」。這個「哪裡」通常是指長居地，現在住在哪裡。對我來說當然是高雄。但有時候也會用來指涉出生成長的地方，也就是故鄉。
前陣子在台南出席一個會議，這兩個意義就打結了。我說我是「高雄人，但是在台南出生成長」，大家馬上就說「啊你就是台南人嘛」。的確也是。只是畢竟十歲以後就離開了，對現代台南的了解可能就跟普通外地人差不多。所以要說自己是「台南人」是有點不好意思。
就說圓環吧。那天在台南車站前借了 YouBike，光是繞圓環就已經繞得暈頭轉向。離開圓環第一件事就是靠邊停車，趕快確認自己的確來到正確的路。
要說最熟悉的，大概還是天空傳來戰鬥機的引擎聲。尤其小時候住南山公墓邊，就在航道下，每天聽。對我來說那就是代表台南的聲音。街景也許陌生了，但聲音是熟悉的。
因為住南山公墓邊的南門路，門口看最多的就是出殯隊伍。念小學的時候，學校整修廁所也掘到棺木。平常遊憩的公園（五妃廟）也是墓。古都就是生死交疊，人鬼共融。
當年外公過世時在竹溪寺做了好幾天法事。我記憶中也還有模糊的印象。上回趁開會之便，離開台南前特地去繞了一下，回來之後寫了〈重遊竹溪寺，暨再次體驗台南公共運輸〉。體育公園的牌樓跟以前一模一樣。
小時候念進學國小。上學路就是徒步穿過整個水交社，無所不在的防空洞就是遊戲場。其實老家離志開國小比較近，但那時志開還是空軍子弟學校。
所以雖然不住水交社，卻有很多水交社印象。例如理髮還是在水交社，坐在架在理髮椅上的洗衣板上。同學家裡也開美髮店。甚至因為有同學住旁邊的警察新村，連帶著這個村子我也常去。如今水交社都拆光了。警察新村好像還在。
小學一、二年級跳土風舞時同學都不敢跟異性牽手，常抓個樹枝隔著。有一次剛好喜歡的女生在旁邊，我就直接牽了。說真的直到今天我還記得那個感覺（也還記得名字）。
兒時的台南回憶裡還有滿滿的木麻黃。有一回在公園玩，附近家齊女中的幾位學生來撿木麻黃枝條布置園遊會攤位，請我幫忙一起撿。當年青春無敵的姊姊們現在都六十幾歲了吧。
那個年代的時代背景，若以社會事件來說，小時候記憶最鮮明的就是洪通和烏腳病了。
我在台南念小學時，台灣經歷兩件大事。蔣介石過世時，學生真的得戴孝上學；忘了戴多少天了。再來是台美斷交。我還記得暫停選舉，以及那種「出大事」的氛圍。
1977 年范園焱駕米格 19 到台南空軍基地投誠。我小時候親身經歷此事。飛機現在懸吊在岡山航空教育館展示，我也因緣際會去看過。飛機依舊在，我也還在。范園焱幾年前過世了，時空也早已更迭了好幾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