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電影是一種文化,也是一種社交。最好的觀影體驗通常不是因為電影很好,而是觀影氛圍很好。我最難忘的五次觀影體驗都是如此。
《阿呆與阿瓜》,俄亥俄州,1994
對。第一名不是你以為的、多了不起的電影,而是非常世俗的、混雜了很多低級笑料的、完全沒有藝術企圖心的喜劇《阿呆與阿瓜》。
那是我到美國念書遇上的第一個耶誕與新年假期。住俄亥俄州的長輩邀我從伊利諾州到他們家過節,體驗美國的年節氛圍。一些和我年齡相近的平輩也返鄉了,雖然我完全不認識。大家就相約看一場電影。
電影是藝術與商業的平衡。有的大眾一點,有的小眾一點。像這種過節的情境,「無腦爽片」可能也是最適合的選擇。尤其那次一大團十幾個人去看,包括長輩們。這片當然是年輕人選的。回想起來當年的長輩差不多也就我現在這個年紀。看完大家心情都好,就是看這部電影的價值。
當然電影已經是最通俗的藝術。再小眾的電影,只要你願意敞開心胸,任何人還是都有能力欣賞。但是真正懂得欣賞電影的人是要能夠雅俗皆賞的,而不是只看藝術性強的電影。
《阿甘正傳》,加州,1994
這是我在美國看的第一場電影,也是整套體驗「最美國」的電影。
我申請到伊利諾大學香檳分校的博士班,開學前從台灣飛美國報到。沒有直接飛到學校,而是先到加州的舅舅家住幾天。主要是探親,也是漸進地適應美國。畢竟中西部和西岸還是不太一樣。
剛抵達,舅舅就說看電影是美國人的生活,那是體驗美國最好最快的方式。隔天他就請表弟帶我去看剛上映的《阿甘正傳》。
我記得是個週末。這部電影在最大的影廳。電影結束時,全場起立鼓掌,數分鐘不絕。阿甘那種做好自己的事、沒有心機、對人沒有防備的特質,也就是大部分美國人心中的價值觀。
電影的價值,包括它的藝術與世俗、社交與文化、以及如何連結人心,就這樣一次全套體驗。
《鐵達尼號》,伊利諾州,1997
這是在自己鎮上的電影院看的。在鄉下念書那幾年,唯一的休閒就是看電影。一天連看兩場是常有的事。學生票很便宜。我還有立即二刷的經驗:看完剛走出影廳立即買票再看一次。諾蘭的《記憶拼圖》。
看這場《鐵達尼號》那天是平日,但遇上這種大片,影廳還是滿了。電影結束散場,坐我附近的觀眾逐一起身離開。我就靜靜等片尾字幕結束。
最後我起身時影廳裡已沒什麼人。這時我看到前方一對老夫婦慢慢站起來,先生扶著太太離開座位。女士差不多就電影裡的老蘿絲那個年紀,很明顯地在啜泣,手上還握著手帕。
電影真的是美國的文化,美國人的標準休閒。不分世代,不分族群,都會進電影院。那也是我喜歡看電影的原因之一。我其實不太喜歡社交,但是看電影就是要進電影院,有很多跟你不一樣的人一起看,才有全套的體驗。在那一刻,「他們」都成了「我們」。
《崖上的波妞》,東京,2008
這年夏天和家人與幾位友人赴日旅遊。在東京的某日因為大家興趣不同,就分組行動。我跟家人說,來體驗一下在日本看電影吧。
到了影城一看,所有的西片在台灣都看過了。剛好《崖上的波妞》剛上映,先前在台灣也聽過此片。就看這個吧。
買票的時候,售票處提醒,這片講日語而且沒有字幕。無妨。我只是要體驗一下氛圍。
那是個平日,影廳很大,但是人不多。除了我們以外就是幾十位幼兒園的小朋友,老師帶來看的。電影沒字幕,我學過的日語也早已還給大學的日文老師,不過看圖猜故事也看懂七、八成(跟後來回台灣看有字幕的版本對照)。
最難忘的體驗當然還是跟這群日本幼兒一起看電影。那時突然意識到,自己什麼都聽不懂,正像個幼兒跟著大人看一部自己還不太能完全理解的電影。
《星際大戰首部曲:威脅潛伏》,台北,1999
我在香檳伊大博士班的第五年回陽明大學工作一個學年。那是那一年結束前的事。
電影 6 月 26 日上映。我 27 號星期日的凌晨 3:40 去看了第一次,又在 29 號星期二的晚上 7:40 看了第二次。兩場的體驗都很獨特。
第一場看完都天亮了。我這輩子可能也就只有那次在那種奇怪的時段進電影院看電影。那年我才三十歲。現在當然偶爾還是會衝個首映日,但不可能再看這種凌晨的場次了(現在好像也沒什麼片熱門到會排這種時段了)。
第二場的時段比較「正常」。也就有比較三、四十歲甚至更年長一些的人去看,雖說反應沒有我預期的多,但起碼感覺到了觀眾與電影的互動。有歡呼的,有揮光劍的,當然沒有美國觀眾那麼放得開,但氛圍還是不錯的。那才是看電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