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女孩:電影劇本與幕後創作全書》:本世紀到目前為止講得最好的台灣家庭故事

《美國女孩》是我很愛的電影。當年看完後就說「如果你今年只看一部電影,就是《美國女孩》」。最近讀了這部電影的劇本及創作歷程,更加喜愛與感動。每一幕都是經典。

美國女孩:電影劇本與幕後創作全書

衝突與完結

所有的電影敘事基本上都是從衝突到完結。但是家人之間的衝突特別難演繹。李安在父親三部曲那個世代與時代強調的圓融與和解,現在看起來就少了現代性。這個時代的家庭不是那樣的。

Z 世代的阮鳳儀刻畫的家庭就更貼近這個時代。這部電影裡的家庭更有現代性。衝突更直接、更銳利。不再追求圓融與和解,而是理解與放下。就像阮鳳儀在劇本之前寫下的這段話:

“We are all fighting so hard to be loved, yet deep down we worry that we’re not good enough to be loved. It is often our family that loves us, flawed as we are, terrible as we are. It is within and through them that we can be convinced we deserve love of any kind.”

另一組對照。《日麗》和《美國女孩》都是 Z 世代女性導演首部劇情長片,都是回憶自身成長過程中的父女/母女關係。文化與風格不同,但同樣展現新世代的家庭觀。電影也同樣傑出。

缺席的父親

故事裡父親隻身在台工作,賺錢給移居美國的母女。父親在兩個女兒成長過程中缺席了幾年,又因為罹癌的母親帶著女兒返台而重逢。父親成了格格不入的、熟悉的陌生人。那種疏離的小細節在劇本裡寫得很精采,可惜電影刪去不少。

以前開課訓練洞察力,常帶著不同背景的學員到台北車站大廳觀察。開放報名的課程經常排在週末。提示的重點之一是要學會觀察到「沒有」什麼。例如學員觀察到很多出遊的親子都是母親帶著孩子。那麼,沒有觀察到什麼?父親。即使不像電影裡那麼戲劇化,但「缺席的父親」的現象是一致的。

母女與父女

阮鳳儀在書中提到,監製林書宇說早期的劇本偏心父親。其實最後的版本還是。有一幕是姊妹在討論爸媽會不會離婚。芳儀跟芳安說,如果他們離婚的話,媽媽給你(Mom is all yours)。芳安說沒問題(Fine with me)。

父女和母女的關係真的不一樣。但這也是這個故事的真誠之處。最激烈的衝突,最好看的故事,還是在母女之間。就像要她以母女關係為題參加中文演講比賽時說的,有時候愛跟恨是一體兩面的。芳儀對媽媽的愛是透過恨來表達的。恨有多強烈,愛就有多深。

精準的細節

電影裡幾乎所有的細節都寫在劇本中了。尤其那些姊妹之間、以及母女之間互動的小事,也真的只有女性在成長過程中會經歷、體驗、記得,以及寫得出來。

例如芳儀不幫忘了帶鑰匙的芳安開門,把芳安關在門外。爸媽得知,大發雷霆。後來姊妹在街上,妹妹問下次可不可以跟思婷玩。芳儀想了一下說,答應我你會記得帶鑰匙。姊妹打了個勾勾。

影像的力量

劇本幾乎重現電影。看電影流淚的地方,看劇本也流淚。要說影像幫助阮鳳儀把已經很厲害的文字故事講得更好的地方,其中一幕,也是關鍵的一幕,就是馬場那一幕。例如藍祖蔚在推薦序提到公車車窗上的「緊急出口」。

芳儀與馬的互動也是。時間不長,劇本也只有短短幾句。但是芳儀的表情變化讓這一幕的更深刻,力量更大。那一刻,她意識到她在做她不想別人對她做的事:不願受禁錮的馬就她,她就是父母。劇本說「由喜轉悲」。是的,當然是夢想與失落。但電影中我們也看到芳儀的解脫與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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